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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湘的故事
发布:2009-10-12
被鲁迅称为“中国的济慈”的近代著名诗人朱湘(1904—1933)是安徽省太湖县弥陀镇百草林人。百草林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,虽在集镇旁边,但三面环山,远远望去,像极了一把椅子,当地人称“椅形”,房屋坐落在山的怀抱之中,屋前栽种着翠竹、香樟,再向前是半亩方塘,塘外是大大小小的稻田,环境幽雅,闹中取静。
据说,朱湘祖上从江西婺源迁居江西德安,再迁湖北蕲春,后来,看到毗邻的太湖弥陀寺一带人少地多,又举家迁到弥陀寺附近,开荒种地,繁衍子孙。朱湘的第五代祖叫朱发显,学识渊博,精通医术,出外行医多年,年纪大了,回到家中,开了一爿药店,他医术高明,而且医德很好,给穷人看病经常不收钱。有一次,太湖知县得了重病,很多医生都治不好,找到朱发显,没想到,朱发显几剂药就给吃好了,知县大喜,送来一块大匾,上面书写着“百草林”三个字。后来,人们就习惯把朱家居住的地方叫做“百草林”。
朱湘并不是在百草林出生的。朱湘的伯父朱延薰和父亲朱延熙曾先后考中进士,钦点翰林,朱延熙历任江西学台、湖北盐运使、湖南按察使等官职,前妻姓余,生了个儿子叫朱文寅,余氏早逝,继娶湖广总督张之洞的胞侄女,生了两女四男,朱湘最小,出生在父亲做湖南按察使的任上,朱湘三岁丧母,十岁的时候,父亲告老还乡,才回到祖居的百草林居住。
朱湘小的时候非常聪明,六岁破蒙,第一部书读的是《龙文鞭影》,八九岁的时候就读完了《诗经》、《四书》以及《左传》、《古文观止》的一部分,并开始作文。刚读《诗经》的第一天,先生在上面讲过书,可朱湘太小,又顽皮,不知道在哪一页,当然也就背不出来,老师凶狠狠地处罚他,把他一个人留在学堂里,背不来,就不许回家。小朱湘坐在空荡荡的学堂里,伤心,流眼泪,但他就是不念,他从小性格就倔强,你处罚他,他偏跟你顶着干!后来到底是家里人过来,讨了保,先生拿他也没什么办法,只好放他下学了。 据说,朱湘一生都不大喜欢《诗经》这部书。
朱湘一开始对诗并不感兴趣。他最喜欢看的书是侠义小说,特别崇拜英雄,向往轰轰烈烈的人生;他最喜欢做的事是演戏,和同学们自编自演,化装、排演,常常搞得热火朝天。不过,他的演技实在不高,有一回,终于有机会登台,朱湘演的是一个老太婆,上台了,他戴了一个老太婆的面具,脚抬得高高的,跨得远远的,夸张地摔着两只手臂,身子像木偶一样,硬邦邦的,哪里像个老太婆,纯粹是一个小丑!台下的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,这一笑不打紧,朱湘一慌张,把背熟的台词都忘光了,没办法,只好凭着小聪明,瞎编,终于下台了,朱湘一身是汗……
父亲去世后,朱湘随大哥到南京读书。1919年考入清华,在学校里,朱湘中文和英文的学习成绩十分突出,新诗更是颇具盛名,但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学生,经常为了读文学书籍而逃课,当时学校斋务处制订了一个在早上学生吃早餐时点名的制度,朱湘非常厌恶,决心抵制,他经常故意不到,被记满三个大过而开除了学籍,这样被开除,在清华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,轰动了全校,很多人都跑去看他,想认识认识这个奇人,朱湘自己却若无其事,一个人在校园里孤傲地徘徊。因为他的才气,有人劝他留校,学校也同意了,但朱湘自己却不买帐,只身去了上海,写诗,作编辑,代课。其间回到南京,与指腹为婚的刘霓君完婚,刘霓君原名叫刘采云,“霓君”是婚后朱湘给她取的号。婚礼在朱湘的大哥家举行,父亲去世了,长兄为父,大哥代行家长职权,要朱湘行跪拜礼,朱湘坚决不从,说,我们都是受过新教育的,不搞那一套,要行礼,也只能三鞠躬。大哥素来就不喜欢这个“五傻子”弟弟,于是大闹新房,又砸又摔,把个新房搞的一塌糊涂,龙凤蜡烛也被折成了两段。朱湘一气之下,当晚就带着新娘子离开了大哥家。
1926年秋,由于朋友们的奔走,朱湘又回到清华复学,虽然辍学很长时间,但他许多课程的水平仍远远超过同班学生,在一节英文课上,朱湘将自己的得意之作《咬菜根》一文当堂翻译出来交卷,授课的史密斯教授惊叹不已,叫他以后不用来上课,等到大考的时候再交一篇作文就行了。
1927年8月,朱湘以清华公费赴美国劳伦斯大学留学。数月后的一天,几个同学相约去看戏,他们先把剧本读了一遍,朱湘看到里面有几句讽刺华人吸食鸦片的话,十分气愤,立即就把花一元钱买来的票撕了。又一次,在一节法文课上,教师要他们读都德的游记,游记里有一段,形容中国人像猴子一般,那些年轻的美国男生女生都哄堂大笑起来。朱湘气得脸色铁青,他认为,这是对中国人的侮辱。从教室出来,朱湘拖着长脸,阴沉沉的,一言不发,回到宿舍,他就爆炸了:“我要退学!”他可不是说说而已,经过接洽,随后就转到了芝加哥大学。
在芝加哥的第二个学期,朱湘选了一门课,没想到那个授课的老师竟然不愿意让中国人来上他的课,看到朱湘硬着头皮去了,心里不高兴,就找机会羞辱他。有一次上课时,那个老师带了几本书发给学生看,朱湘看完,就将书送回讲桌上,并亲眼看到老师把书拿走了。没想到过了几天,那个老师却说有人借书不还,并当场追问,而且从朱湘坐的一排问起,问过朱湘右边的一个,就问朱湘,问完朱湘又不再往下问了。这是什么意思?正如朱湘所说,无非是说中国人把书藏起来了!下一个学期,朱湘没课好选,只好又选了这个老师的一门课,他又在班上说书丢了,朱湘忍无可忍,决心回击一下,就在课堂上指出老师讲解的错误。那个老师更加怀恨在心,故意经常讲中国的国耻,例如葡萄牙那样的小国都把澳门占去了之类,侮辱朱湘。还有一次,班上分明是七个人,那个老师却讲只有六个人,有学生纠正,他仍然说只有六个,只能借六本书,这不分明说中国人不是人吗?如是三番,朱湘再也忍不住了,又转到了俄亥俄大学。1929年,因为好友闻一多所在的武汉大学缺人,聘请他任教,朱湘放弃了在美国获得学位的机会,回到了祖国。
回国后,由于好友饶孟侃等的劝说,朱湘放弃了去武汉,接受安徽大学的邀请,就任安大英文系主任。初到安大(当时校址在安庆),过了几年安定的日子。那时,朱湘对在安大读书的同乡学子关爱有加,有一次,在课堂上,他突然大声叫太湖籍的同学站起来,太湖学生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以为犯了什么错误,要受到先生的处罚,一个个忐忑不安地站起来,谁知朱湘和颜悦色地说:“我家在太湖西北乡弥陀寺,我们是老乡……”爱乡之情溢于言表!后来时局开始动荡,灾害连年,物价飞涨,薪水渐渐发不下来,加上朱湘狷介的性格与人不合,理想落空,他执拗地辞职而去。而生活并不如朱湘所愿,他到处求职,都没有结果,从此,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,穷困潦倒,疲惫不堪。
天下之大,竟没有诗人的立锥之地。朱湘痛苦,愤懑,渐渐地想到了死。他来到上海,与妻子霓君共住了些日子,霓君为生计奔忙,却没有注意到丈夫心态的变化。离开上海的前一天,朱湘特意给霓君买了一盒她最爱吃的软糖,并亲手剥了一颗送到妻子的嘴里,一边喂一边问她甜不甜,可惜,霓君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深意,还故意回答说不甜,朱湘的脸色当即就黯淡下来。
第二天,朱湘带着这种黯淡的心情登上了开往南京的吉和号轮船。船到大通江面时,正是凌晨,朱湘走上甲板,拧开随身携带的一瓶酒,一边狂饮,一边高颂着海涅的诗,纵身一跃,跳进了滚滚的冰冷的江水中……看到有人投江,很多人拥过来,有人扔下了船上的救生圈,但诗人拒绝了。转眼间,诗人便随波消逝了……那是在1933年12月5日,诗人还不倒30岁。
朱湘,以这种极端的方式,结束了自己坎坷的一生。